冬至，染上风寒的的人明显增加了，咳嗽的声音在诊所内此起彼伏。
正午时分，冰冷的阳光显得毫无颓意，严酷而冷漠，人们紧绷着脸颊，低声细语，更为小小的诊所平添了几分肃穆。
对于很多老人来说，每一次冬天都将把他们放在上帝的天平之上衡量，表盘倾斜的方向将决定他们将升上天堂或是地狱。
“哦，老天啊，您能把壁炉的火生得更旺些吗？”坐在对面的病人搓了搓手问道。
“当然，”我抬起头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火堆，只有几块烧红的木炭散发着微薄的热量。
我一路小跑着走了过去，往里面加了两**松木，以及一大块松油，旺盛的火焰立刻就燃了起来。
“承蒙惠顾，总共收您三枚铜币。”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，把刚刚写好的药方递给她，同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：“没什么大毛病，不过您必需要减少出门的次数，寒冷会诱发心肌梗死与中风的发生，相信我，等到冬天一过，您的身体一定会——”
“老实说，”那病人挥挥手，打断了我，“我相信您，医生，您觉得我到底还能活多久？”
这个问题让我不得不眯起眼，再次把她好好打量一遍。
那是一个苍老的女人，咖啡色的头发里掺杂着大把雪白的发丝，与我的不同，那是大把岁月奔流过的痕迹。眼眶深凹，透露出青紫的颜色，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，就像一块无精打采的牛皮纸贴在上面一样。
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在我眼中的身影逐渐与那个系着淡蓝色围裙的米莉阿姨重合，大概是因为天底下的病人都长一个样吧，我笑了笑，鼻尖仿佛又闻到了淡淡的栗子香气。
“放心吧，女士，都是些小毛病，好好调养就可以痊愈，您的身体还远没到要去见上帝的地步，等到气温回暖——如果实在受不了，你可以去南方转转，那儿有座叫怀特岛的海岛，阳光很充沛，一年四季也不会下雪。”
实际上，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病痛都来自于病人的不着边际的幻想，与其花心思琢磨这些，不如好好考虑今天晚餐的菜式吧。
“啊，怀特岛，我知道这个地方！”
我微微一笑：“据我所知，那儿美极了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虽然我并没有真正去过，但我还是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，雨鸟大叔曾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之时向我讲起他的故乡，在他的臂弯里，我总是含着手指静静地聆听，又或是眨巴着眼睛问东问西。
作为一个从小在冰天雪地里长大的孩子，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光辉的沙滩，总是我最向往的地方。
那位病人走之前执意要往我的钱盒里投上一枚金币，虽然我极力阻挠，但终究没有足够的力气拒绝。
看着钱盒里多出来的那一枚金币，我鼓起腮帮子，心里有些惆怅。若放在以前，我一定会因此而窃窃傻笑，庆幸又解决了两天的生活费。
但自从雨鸟大叔住进来以后，我已经好久没有因为生活费而感到烦恼了，他的口袋总是能随时随地，随叫随到的摸出金币，仿佛取之不竭。
我曾趁他睡着时偷偷检查过他的衣服和西装，却一无所获，只觉得他穿在身上的衣服十分破旧，摸上去颇有年代感。
“罗曼诺夫小姐，”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，一脸坏笑，揉着我的头：“金币和价格从来不是绅士需要考虑的话题，我持有金币只是因为它可以给我带来享受，而金币的数目永远是绅士的秘密，比内裤的颜色还要隐私。”
哼！改天一定要强迫他把所有的金币上交给我，我趴在桌子上恶狠狠地想到。我妈妈就这么跟我说过，一定要把男人的钱包紧紧攥在自己手里，就算对方是国王也不例外。
下一位病人叩响了门扉，我连忙坐直了身子，避免自己慵懒的模样给别人看了去。
“请问，这位先生，您是哪不舒服呢？”
那是一个带着礼帽的男人，个子很高，站着就让我看不清他的脸。
他走了进来，什么也不说，而是用搜索的目光将这里打量了一番。
“先生？”
他终于肯把自己的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了，只见他眼眶深处流露出一抹惊艳，但被他很好的克制住了，他的目光很有分寸，不像雨鸟，没有让我觉得丝毫不适。
“你就是这里的医生吗？”
“没错。”我点了点头，承认道，“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？”
“是这样的，”他拉开我面前的椅子坐下，“我受了些外伤，需要包扎一下。”
接着，他把位于自己左手臂上的刀口给我展示出来，从其中溢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，那里血肉模糊一片，让我无法判断刀口究竟有多深，不过，从刀口的划向和用力点来看，我有十足的理由怀疑这伤是他自己弄出来的。
“这不疼吗？”
男人摇了摇头。
我连忙从自己的医疗箱中拿出了两支试管，里面满满都是我特调的秘制药剂，拔开试管塞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飘了出来。
趁着我给他涂抹药剂的时候，他的眼睛一直再望向我的身后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，这让我十分疑惑，我这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小诊里所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在意的。
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，那里只有一些堆在地上的文件和通往二楼的楼梯。
“你在找什么？”我重新低下头，问道。
“没什么。”他冷淡地摇了摇头。
我撇撇嘴，继续为他涂抹药剂。
很快，他手臂上的伤口开始愈合，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紧眉头。
接着，我把碘酒涂在他的伤口的周围，再用纱布简单地包扎了一下，最后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。
“承蒙惠顾，”我擦了擦自己的手：“共收您六枚银币，直接丢进那边的钱盒就行，找零请自己找，谢谢配合。”
说完，我整个人往后仰去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。
然而等我仰回来时，那个男人仍然坐在原处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。
“干，干嘛？”
“我想问你个问题，小姐。”他犹豫再三，终于还是开了口。
“尽管问吧。”
“你认识雨鸟先生吗？”
“我当然认识咯，他就住在这里啊。”
“那可真是太好了，”男人仿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，“看来情报并没有出错。”
“什么情报？”
“听着，小不点。”他没有理会我的问题，而是压低声音说道：“事情有些严重，请把这个原封不动地交给雨鸟队长，他会明白的，记住，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啊。”
接着他从胸口的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一张黑不溜秋的传单，强行塞进我的手里。
我有些蒙圈了：“可，雨鸟大叔，他人就在警局啊，你是他的部下吧，你完全可以去那里找他呀。”
“我现在的身份不允许我做出这种事。”
说完，他也没想着继续解释，带上礼帽直接就出去了。
我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，那张黑色传单上吐着金币的骷髅头十分眼熟，但我已经想不起来是何时见过了，于是，我向背面看去——
“地面是雪白的，衣服是鲜红的。”
“让我们尽情地奏响音乐，在雪橇上。”
“以鼓点的速度，追赶他，迈着华丽的舞步。”
“把他拴在雪橇上，你将获得领先。”
“地面是鲜红的，衣服是雪白的。”
“附：仅凭此卷可以入场。”
（考试周真的不是我想摆烂啊😭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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